当东北“二人转”交融《西厢记》
更新时间：2025-12-20 09:08 浏览量：1
当东北“二人转”交融《西厢记》
□雷建德
前不久，笔者论文《海风椰韵中的《》，陆续在今日头条、都市头条、华人头条等网站发表之后，旅居三亚的东北文友们建议我再论《当东北二人转交融》。
（一）
《西厢记》作为元杂剧的巅峰之作，以张生和崔莺莺的爱情故事勾勒出古典爱情的浪漫与反叛；东北“二人转”则是扎根黑土地的民间艺术，用鲜活的市井烟火演绎着人间百态。这一雅一俗、一南一北的艺术形式，看似隔着时空与地域的鸿沟，却在文化传承与民间演绎中相互碰撞、彼此交融，让古典经典在东北的乡土舞台上焕发出别样的生命力。
从题材内核来看，《西厢记》与“二人转”有着天然的情感共鸣。《西厢记》突破封建礼教束缚，歌颂“愿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”的爱情理想，其反封建、重真情的内核，与“二人转”贴近民间、表达百姓真实情感的特质不谋而合。“二人转”的传统剧目中，不乏对爱情自由的歌颂，而《西厢记》的故事更是被东北民间艺人改编为“二人转”经典曲目《西厢》，成为舞台上长演不衰的经典。在“二人转”的演绎里，张生的痴情、莺莺的娇羞、红娘的伶俐被赋予了东北人的直爽与泼辣：红娘不再只是温婉的侍女，而是带着东北姑娘的爽朗，用俏皮的东北话撮合二人；张生的求爱也少了几分文人的含蓄，多了几分东北汉子的直白热烈。这种改编并非对经典的解构，而是将古典爱情故事本土化，让黑土地的观众能从熟悉的情感表达中，读懂《西厢记》的爱情内核。
从艺术形式而言，《西厢记》的杂剧结构与“二人转”的表演特色形成了有趣的互补。元杂剧有着严谨的曲牌、科白与角色分工，而“二人转”以“唱、说、做、舞”为核心，讲究“千军万马，全靠一人”的即兴表演。在“二人转”版《西厢》中，艺人往往一人分饰多角，用不同的唱腔和身段切换张生、莺莺、红娘等角色：唱莺莺时，用婉转的四平调描摹少女的娇羞；演张生时，以高亢的喇叭调表现书生的急切；扮红娘时，又用活泼的小帽调凸显丫鬟的灵动。这种一人多角的表演方式，打破了元杂剧的角色界限，让《西厢记》的故事在方寸舞台上更具节奏感与趣味性。同时，“二人转”还融入了东北的民间小调、秧歌舞步，将古典戏曲的程式化表演转化为接地气的民间演绎，比如用东北秧歌的扭步表现莺莺游园的场景，用“二人转”的手绢功模拟红娘传递书信的动作，让古典故事有了浓郁的东北乡土气息。
从文化传播的角度看，“二人转”成为《西厢记》在东北民间传播的重要载体。《西厢记》作为古典文学经典，其文言唱词与复杂的杂剧结构，对普通百姓而言存在一定的理解门槛；而“二人转”以方言为载体，用通俗易懂的唱词和诙谐的表演，将《西厢记》的故事简化、生活化，让田间地头的观众也能听懂、爱看。笔者曾致力于《西厢记》的国内外传播，而民间艺人则用“二人转”这种乡土形式，完成了《西厢记》在东北基层的“落地传播”。无论是庙会的草台班子，还是乡村的炕头演出，“二人转”《西厢》都让古典爱情故事走进了东北百姓的生活，成为他们精神文化生活的一部分。这种民间化的传播，让《西厢记》不再只是书斋里的经典，而是成为活在民间的文化符号。
《西厢记》与“二人转”的相遇，是古典雅韵与民间烟火的对话。经典的生命力在于不断被解读与重构，“二人转”用东北的文化基因重新诠释《西厢记》，让这份古典爱情有了新的表达；而《西厢记》的经典内核，也为“二人转”增添了文化厚度。二者的交融印证了：优秀的文化经典永远能跨越时空与地域，在不同的土壤里开出独具特色的花。
（二）
与此同时，笔者还着手“二人转”版《西厢》经典唱段赏析探析。
“二人转”版《西厢》在长期的民间演绎中，形成了多个经典唱段，这些唱段既保留了《西厢记》的核心情节，又融入东北方言与民间小调的特色，成为东北民间艺术中极具代表性的作品。以下选取三个经典唱段，从唱词、唱腔、表演特色三方面展开赏析：
一是《观画》——张生初遇莺莺的心动描摹
唱词节选
“西厢院下观美人，莺莺姐容貌真动人。柳叶眉弯如新月，杏核眼水灵灵，樱桃小口不点朱唇，糯米牙白生生。湘裙斜坠露金莲，轻移莲步似浮云。张生我看得心迷醉，魂灵儿飞在半天云。”
赏析
• 唱词特色：用东北民间直白的比喻替代元杂剧的典雅文辞，“柳叶眉弯如新月”“杏核眼水灵灵”等表述，贴合东北百姓的审美与语言习惯，将莺莺的美貌刻画得鲜活易懂，没有古典戏曲的晦涩感。
• 唱腔设计：采用“二人转”经典的四平调，节奏舒缓婉转，配合演员轻柔的身段，描摹张生初见莺莺时的心动与痴迷，唱腔里的拖腔与转音，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书生的细腻情愫。
• 表演亮点：演员会通过眼神的流转、手部轻抬的动作模拟张生“观画”的姿态，同时用折扇轻敲掌心的小动作，表现其内心的慌乱与欢喜，将古典人物的情感用民间化的表演方式呈现。
二是《红娘递简》——红娘的伶俐与泼辣
唱词节选
“红娘我怀揣着书信走，脚不沾地快如猴。莺莺姐盼着张生信，张生哥等着莺莺求。我这红娘当个中间人，两头跑断腿不发愁，要是他俩成了亲，我喝杯喜酒乐悠悠！”
赏析
• 唱词特色：以东北方言的口语化表达塑造红娘形象，“快如猴”“跑断腿不发愁”等语句，将红娘的活泼、热心与泼辣展现得淋漓尽致，彻底打破元杂剧中红娘温婉含蓄的形象，赋予其东北姑娘的直爽特质。
• 唱腔设计：选用节奏明快的小帽调，搭配快板式的念白，唱词紧凑、语速偏快，凸显红娘传递书信时的急切与机灵，与四平调的舒缓形成鲜明对比。
• 表演亮点：演员会手持手绢，通过快速的手绢花翻转、碎步小跑的动作，模拟红娘穿梭于西厢与书院之间的场景，还会加入俏皮的挑眉、撇嘴等表情，让红娘的形象更具民间烟火气。
三是《送别》——张生赴考的离愁别绪
唱词节选
“十里长亭秋风凉，莺莺送张生赴科场。手拉着张郎的手，泪珠子滴落在衣裳。你若得中功名早回转，莫忘西厢有情娘；你若落榜也莫彷徨，普救寺里等你归乡。”
赏析
• 唱词特色：摒弃元杂剧“晓来谁染霜林醉？总是离人泪”的含蓄抒情，用“泪珠子滴落在衣裳”这种直白的表述抒发离愁，同时“莫忘西厢有情娘”的叮嘱，带着东北女性的质朴与深情，让古典离别情更接地气。
• 唱腔设计：采用哭糜子调（二人转的悲情唱腔），旋律低沉婉转，尾音带有轻微的颤音，配合演员哽咽的唱念，将莺莺的不舍与担忧表现得真切动人。
• 表演亮点：演员会通过缓慢的牵手、拭泪等动作，配合舞台上简单的长亭布景，营造出萧瑟的离别氛围；部分艺人还会加入东北民间的哭腔技巧，让情感表达更具感染力。
这些经典唱段既保留了《西厢记》的故事内核，又通过“二人转”的艺术形式完成了本土化改造，让古典爱情故事在东北的乡土舞台上获得了新的生命力。
（三）
此外，我们可以从“二人转”《西厢》与元杂剧《西厢记》的对比来看，更清晰地展现二者的差异与传承。
对比维度 元杂剧《西厢记》 二人转《西厢》与元杂剧《西厢记》对比表
《西厢》
语言风格：典雅的文言唱词，多用典故、对偶、排比等修辞手法，文辞华丽且富有文学性，如“碧云天，黄花地，西风紧，北雁南飞” 东北方言口语化表达，直白通俗，融入民间俚语与生活化比喻，如“莺莺姐容貌真动人，杏核眼水灵灵”，无晦涩感 。
人物形象：角色性格贴合古典审美：崔莺莺温婉含蓄、矜持内敛；张生是文雅痴情的书生；红娘聪慧温婉，分寸感十足 角色被赋予东北地域特质：崔莺莺多了几分直爽；张生的痴情中带着东北汉子的直白；红娘泼辣伶俐，充满市井烟火气
表演形式：遵循元杂剧严谨的结构，分折分本，角色分工明确（生、旦、净、末、丑），表演有固定的程式化动作与曲牌规范 以“唱、说、做、舞”为核心，一人可分饰多角，表演即兴性强，融入手绢功、秧歌舞步等东北民间技艺，舞台形式灵活
唱腔设计：依托元曲曲牌，如【正宫·端正好】【滚绣球】等，旋律典雅婉转，节奏规整，注重唱腔的韵律与意境 采用二人转特色曲牌，如四平调、小帽调、哭糜子调等，节奏或舒缓或明快，根据情节灵活切换，融入东北民间小调的韵律
情节呈现：情节完整且复杂，包含佛殿相遇、红娘传书、长亭送别、状元及第等多个环节，注重故事的逻辑性与完整性 对原著情节进行简化与本土化改编，侧重选取“观画”“递简”“送别”等核心情节演绎，弱化复杂支线，更贴合民间观众的审美
情感表达：抒情含蓄委婉，多通过景物烘托、曲词隐喻表达情感，如用霜林红叶烘托离别愁绪 情感表达直白浓烈，用直白的唱词与动作抒发情绪，如“泪珠子滴落在衣裳”直接表现离愁，更具民间情感的真实感
文化内核 核心是反抗封建礼教，歌颂爱情自由，带有浓厚的文人理想主义色彩 保留反封建、重真情的内核，同时融入东北民间的世俗化审美，更强调故事的趣味性与生活化，贴近普通百姓的情感体验 。
（作者雷建德，中国山西省永济市人，业界称其“雷·西厢”。因《西厢记》研究、再创作、国内外传播，先后应聘出任：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院特邀院士、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-新时代非遗文化传播大使、中华文化全球推广大使、「中央电视台」CCTV《艺术名家》栏目特聘客座教授、中央新影中学生频道《强国丰碑》栏目艺术顾问、《中国军转民》杂志社文化艺术编辑委员会副秘书长、山西省品牌智库专家委员会副主任兼晋商品牌课题组副组长、永济普救寺景区文化顾问、新西兰孔子艺术研究院顾问等职务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