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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时间：2025-07-15 14:07 浏览量：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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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锁龙井》
光绪二十三年的中元节，瓦窑村的雨下得邪乎。
我爷爷那时还是个半大孩子，蹲在自家屋檐下数水泡，忽然看见村西头的王屠户背着个麻袋，深一脚浅一脚往河滩走。麻袋里的东西坠得他直打晃，泥水顺着麻袋缝往下滴，在青石板路上拖出一道暗红的印子。
"王伯，您这是扛的啥？"爷爷扯着嗓子喊。
王屠户猛地回头，灯笼光映着他煞白的脸，嘴角挂着诡异的笑："给老祖宗上供哩。"
这话听得爷爷后颈发麻。瓦窑村的老祖宗坟都在北坡，谁会往河滩的锁龙井送供品？
一、井中黑影
锁龙井是瓦窑村的禁忌。
那口井在河滩最下游，井口用半块青石板盖着，石板上凿着七个孔，穿过去的铁链锈得发红，一头沉在井里，另一头拴在旁边的老槐树上。老人们说，井里锁着条犯了天条的黑龙，铁链子一松动，龙就得出来翻江倒海。
爷爷说，他小时候见过铁链动。那天也是个雨天，他跟几个半大小子去河滩摸鱼，听见井里"哗啦"响，铁链子跟活了似的往上窜，青石板被顶得咯咯响，井里冒出的腥气能呛得人直捂鼻子。
"快跑！龙要出来了！"不知谁喊了一声，一群孩子屁滚尿流地爬上岸，回头看时，只见井口的石板正在慢慢归位，铁链子上沾着些黑糊糊的鳞片，闪着幽光。
王屠户那天夜里往井边去，爷爷越想越不对劲。他偷偷摸摸跟在后面，踩着满地碎雨珠，听见王屠户在井边嘟囔着什么。借着闪电的光，爷爷看见他把麻袋往井边一放，正要用撬棍挪石板，井里忽然冒出水泡，"咕嘟咕嘟"的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底下喘气。
王屠户的手哆嗦起来，撬棍"当啷"掉在地上。他转身要跑，可脚像是被钉住了，直挺挺地往后倒，"扑通"一声砸在井台上。爷爷看见他的脚踝处缠上了根黑东西，滑溜溜的，像是水草，又像是别的什么。
"救命......"王屠户只喊了半句，就被那东西拖着往井口去，青石板被顶开道缝，他整个人"嗖"地一下就没影了，紧接着是铁链剧烈晃动的声响，还有一声沉闷的龙吟，震得河滩上的石子都在跳。
爷爷吓得魂飞魄散，连滚带爬跑回村，把这事告诉了村长老栓爷。老栓爷听完，吧嗒着旱烟袋，半晌才说："该来的总会来，民国三年那回，不也这样？"
二、民国旧事
老栓爷说的民国三年，瓦窑村出了桩怪事。
那年夏天大旱，河床裂得能塞进拳头，锁龙井却总往外冒水。有个外乡来的货郎，不信邪，非要掀开石板看看井里到底有啥。他刚把石板挪开条缝，就听见井里传来哭声，咿咿呀呀的，像是个女人在哭。
货郎好奇，把脑袋凑过去看，猛不丁被什么东西拽了一把，半个身子都探进了井里。旁边看热闹的村民赶紧拽住他的腿，往回一拉，却只拉出半截身子——货郎的上半身没了，断口处齐刷刷的，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。
更邪门的是，那天夜里，村里就开始死人。先是张木匠家的小儿子，睡梦里被什么东西拖到了河滩，第二天发现时，人泡在锁龙井旁边的浅水里，肚子鼓鼓的，一按就冒出黑血。接着是李寡妇，早上开门倒尿盆，再也没回来，后来在井里的铁链上找到了她的一只绣花鞋。
村里人心惶惶，有人说这是黑龙饿了，要献祭童男童女。老栓爷的爹，那会儿还是村长，硬着头皮组织村民往井里扔鸡鸭，可没用，照样死人。直到第七天，村里的神婆说，得用活人的血祭井，才能平息龙怒。
那天，他们选了村里最穷的佃户刘老根。刘老根不愿意，被几个壮汉捆着往河滩拖。他一路骂，说井里根本不是龙，是别的东西。可没人信他，照样把他扔进了井里。奇怪的是，刘老根被扔下去后，井里没动静，铁链也没晃，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。
从那以后，瓦窑村倒是太平了，可再也没人敢靠近锁龙井。直到二十多年后的中元节，王屠户出事，这桩尘封的旧事才又被人翻出来。
爷爷说，老栓爷讲到这儿时，烟袋锅子都凉了。他盯着窗外的雨，忽然说："刘老根当年没说错，井里的不是龙。"
三、井中秘物
王屠户死后第三天，雨停了。
爷爷偷偷跑到河滩，想看看锁龙井到底有啥蹊跷。他刚走到老槐树下，就看见井台上放着个东西，黑糊糊的，像是块破布。走近了才发现，那是件小孩的衣服，上面绣着个"王"字——是王屠户家小儿子的。
爷爷心里一紧，刚想把衣服捡起来，就听见井里传来"咔哒咔哒"的声响，像是有人在底下磨牙。他吓得一哆嗦，衣服掉在地上，转身就跑。可没跑几步，就被什么东西绊倒了，回头一看，是条铁链，从井里拖出来的，上面沾着些黏糊糊的东西，腥得人想吐。
就在这时，他看见铁链末端有个铁环，环上挂着块木牌，上面刻着个字，像是"刘"。爷爷忽然想起老栓爷说的刘老根，心里咯噔一下——难道刘老根当年没死？
他壮着胆子，抓住铁链往井里看。井不深，能看见底下的水，黑沉沉的，像是墨汁。水面上漂着些东西，像是骨头，又像是别的什么。忽然，水里冒起个泡，一个黑影从水底浮上来，慢慢靠近井口。
爷爷这才看清，那黑影不是龙，也不是鱼，是个人！一个穿着破烂长衫的人，脸泡得发白，眼睛却亮得吓人，直勾勾地盯着他。
"你是......刘老根？"爷爷颤声问。
黑影没说话，只是咧开嘴笑了，露出两排黑黄的牙。他缓缓抬起手，手里攥着个东西，像是块玉佩。爷爷刚想细看，黑影突然沉了下去，水面"哗啦"一声，又恢复了平静。
爷爷连滚带爬跑回村，把这事告诉了老栓爷。老栓爷听完，半天没说话，最后叹了口气："他终究还是回来了。"
四、玉佩之谜
老栓爷说，刘老根当年被扔进井里，其实没死。
他年轻的时候，跟一个游方道士学过憋气的法子，能在水里待半个时辰。那天被扔进井里后，他憋着气沉到水底，发现井底下别有洞天——有个洞，通往河滩下的溶洞。他顺着溶洞往外爬，爬了三天三夜才出来，可那时他已经说不清是人是鬼了。
"他为啥不回村？"爷爷问。
"回不来了。"老栓爷摇摇头，"他在井里看见不该看的东西，被那东西缠上了。"
老栓爷说，井底下的不是龙，是个怪物，长得像人，却有尾巴，浑身长满黑鳞，专吃死人肉。民国三年大旱，河床干涸，怪物没了藏身之处，就躲进了锁龙井。刘老根在井里看见的，就是这个怪物。
"那王屠户......"
"他是自作自受。"老栓爷啐了一口，"前几天他偷偷往井里扔死猪，想喂饱那东西，没想到把自己搭进去了。"
爷爷这才明白，王屠户那天背的麻袋里，装的不是供品，是死猪。可他还是不明白，刘老根手里的玉佩是咋回事。
"那玉佩，是当年刘老根他媳妇给他的。"老栓爷说，"他媳妇死得早，就留下这么个念想。他把玉佩留在井里，是想告诉咱们，他还活着。"
就在这时，门外传来敲门声，是村里的李四。他慌慌张张地说，他家娃不见了，最后看见是在河滩那边玩。
老栓爷一听，烟袋锅子"啪"地掉在地上："坏了，那东西又饿了！"
五、溶洞惊魂
老栓爷带着村里的壮丁，举着火把往河滩赶。爷爷也跟在后面，心里七上八下的。
到了锁龙井，只见井台上有只小孩的鞋，正是李四家娃的。老栓爷咬咬牙，让两个壮汉把铁链往上拉。铁链锈得厉害，拉起来"嘎吱嘎吱"响，像是随时会断。
拉了约莫有十几丈，铁链忽然绷紧了，像是勾住了什么东西。老栓爷让壮汉使劲，只听"哗啦"一声，铁链那头拖上来个东西，黑糊糊的，看不清模样。
火把凑近了才看清，那是件破烂的长衫，上面沾着血，还有几根黑鳞。长衫里裹着个小孩，正是李四家的娃，已经没气了，肚子瘪瘪的，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血。
李四"嗷"地一声哭出来，扑上去要抢娃，被老栓爷拦住了："别碰！那东西还在附近！"
话音刚落，就听见溶洞方向传来"嗷呜"一声怪叫，像是狼嚎，又像是别的什么。老栓爷脸色一变："它出来了！快撤！"
众人刚要跑，就看见溶洞门口钻出来个东西，有半人高，浑身黑鳞，脑袋像蛇，嘴巴里吐着分叉的舌头，正死死地盯着他们。
"是那怪物！"有人喊了一声，火把吓得掉在地上。
怪物猛地扑过来，速度快得像阵风。张三躲闪不及，被它一爪子拍在胸口，肋骨"咔嚓"断了几根，当场就没了气。
老栓爷从怀里掏出个黑坛子，往地上一摔，坛子里冒出股黄烟，怪物闻到烟味，往后退了几步，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。
"这是糯米混黑狗血做的，能镇住它一时。"老栓爷喊道，"快去找炸药，把溶洞炸了！"
众人这才反应过来，四散去找炸药。爷爷跟着老栓爷往后退，眼睛却一直盯着那怪物。他忽然发现，怪物的脖子上，挂着个东西，亮晶晶的，像是块玉佩。
"老栓爷，你看！"爷爷指着怪物的脖子。
老栓爷眯眼一看，突然老泪纵横："是刘老根......那怪物把他......"
原来，刘老根这些年一直被怪物缠着，最后竟然跟怪物融为了一体。他脖子上的玉佩，就是最好的证明。
就在这时，怪物冲破黄烟的阻碍，又扑了过来。老栓爷一把推开爷爷："快跑！告诉村里人，永远别靠近河滩！"
爷爷扭头就跑，身后传来老栓爷的惨叫声，还有怪物的嘶吼。他不敢回头，一口气跑回村，把事情告诉了村民。
那天夜里，河滩传来一声巨响，溶洞被炸塌了。第二天，村民们去河滩看，只找到老栓爷的半截拐杖，还有些散落的黑鳞。
怪物和刘老根，还有老栓爷，都不见了踪影。
六、尾声
爷爷说，从那以后，瓦窑村再也没人敢靠近河滩。锁龙井的石板被重新盖好，上面压了块大石头，铁链也被收了起来。
可每年中元节，还是有人会听见河滩那边传来怪叫，像是有人在哭，又像是有人在笑。有人说，是老栓爷的鬼魂在守着河滩；也有人说，是刘老根和那怪物还没走远，就在附近徘徊。
爷爷活到九十多岁，临终前还跟我说："那井里的东西，其实不是怪物。"
我问他是什么，他却摇摇头，眼睛望着窗外，像是看见了当年的河滩。半晌，他才说："是人心。"
直到现在，我每次回老家，都会去河滩看看。锁龙井的石板还在，上面长满了青苔，像是岁月的伤疤。风吹过老槐树，发出"沙沙"的声响，像是有人在低声诉说着那段尘封的往事。
我总觉得，那井里的东西，其实一直都在。它在等着，等着下一个中元节，等着下一个贪心的人，把自己送上门来。